哈小晒

Women who have intellect of love

【钢炼FA//RR】永别焰之炼金术师

//万字一发完，是HE！HE！！！

//恭祝我钢炼FA播出十周年！！！

//牛姨原著线（TV09版），约定之日后七年

//感谢约稿！鞠躬致谢！拖了好久！鞠躬致歉！ @黛晓言

说明：

没找到官方对亚美斯多利斯政治体系的设定，所以按照动画内提到的“军事国家”结构来写，即国家最高统治为军队，没有法律体系；
是09版动画的续写，也就是现任大总统是古拉曼中将，姚麟已经当上皇帝，爱德华和温莉的娃都养了俩；
我突然发现大佐和冰之女王的大总统之争是一出冰与火之歌！

正文——

I. 新纪元前奏

“将军。”

黑棋皇后气势汹汹站到了白棋国王的面前，男人收回手，笑得一脸欠揍。对面的银发老人摸了摸看上去很费定型胶的胡子，“嚯嚯”笑了两声。

按棋子数量来看明明是白棋占优，然而眼下却应将无能，被对方皇后盯上的己方国王无处可逃。

将死。男人的完胜。

“别人都是位置越高越谨慎，怎么到了你这里就一年比一年激进。”老人慢悠悠地整理着棋盘，抬头的那一刻眼镜上闪过一瞬寒光，道，“马斯坦君。”

“手上可用的棋子多了，自然有资本大胆。”罗伊·马斯坦用开玩笑的语气意有所指，“想必大总统阁下是最能明白的。”

古拉曼大总统拿起黑棋皇后在指尖把玩，说：“所以能利用的就利用到价值尽头，该舍弃时就毫不犹豫地舍弃……吗？”

“我不会失去任何一个。”马斯坦说。

“真是贪心啊，马斯坦中将。”古拉曼笑道，“三十七岁就拥有除我之外的军部最高职衔还不够吗？”

“哈哈哈，让您见笑了。”说着马斯坦的表情认真起来，“我还在等着您什么时候升我为上将呢。”

“成为上将之后，接下来只要耐心等我退休，大总统之位便是你囊中之物了，是么？”古拉曼似笑非笑。

马斯坦关上棋盒，说：“不知阁下打算何时退休？”

“唉……我也是一把老骨头啦。”古拉曼靠到椅背上抬手捶了捶肩，“不过天下有谁会坐腻总统这位子呢。布拉德雷那家伙当了多少年来着？十几年？”

“约定之日至今七年，四舍五入阁下也当了十年大总统哦。”马斯坦道。

古拉曼闻言哈哈大笑，说：“你的幽默感真是越来越差劲了。”

“又让您见笑了。”说着马斯坦也大笑起来。

现在的罗伊·马斯坦可以称得上是真正的“平步青云”。七年前约定之日中央市暴乱，马斯坦大佐保护布拉德雷夫人有功，又和当时的阿姆斯特朗少将合力镇压下政府反叛军，将伤亡损失控制在了最小范围内，出院复职后立刻晋升准将，负责伊修巴尔重建工作。其后马斯坦又一手推动了国家炼金术师资格考核的改革，打出的政绩比他焰之炼金术师的能力还要璀璨耀眼。

七年升三级，当年的马斯坦大佐变成了如今的马斯坦中将，和古拉曼在当上大总统之前的军衔同等。

爬得越高，摔得越惨。很久以前马斯坦刚调来中央市的时候就不断有人在背后这样说，现在也没有任何改变。可是罗伊·马斯坦丝毫没有往下掉的征兆，他在国家权力机构里如鱼得水，三年前接手东方军司令，如今离亚美斯多利斯大总统之位仅一步之遥。

“不再下一盘吗？”古拉曼问道。

“不了，阁下。”马斯坦起身鞠躬，“要是会议迟到我又该被中佐指责工作偷懒。”

“霍克艾中佐还是这么严格。”古拉曼感慨道，“我这个大总统还没有你们这些下属工作勤奋，真是惭愧。”

“这是哪里的话，我们这些下属努力工作才能为大总统阁下排忧解难。”马斯坦笑道。

古拉曼再次大笑起来，像被老狐狸附身，说道：“开完会记得去和美女中将打个招呼。”

马斯坦脸上的笑容僵了半秒又飞速恢复淡定说道：“我姑且电话去约了晚餐，希望阿姆斯特朗中将能赏脸。”

“别谦虚了，”古拉曼挥了挥手，“整个中央市，谁敢不赏你罗伊马斯坦的脸。”

“阁下谬赞。”马斯坦朝古拉曼敬了个礼便告辞离开。

莉莎·霍克艾明显没想到马斯坦这么快就和总统结束了谈话，见到人愣愣地敬了个礼，问道：“已经谈完了吗？”

“嗯。”马斯坦一边从霍克艾手中接过黑色的风衣披上，一边说道，“下了两盘，一胜一负，见好就收。”

“诶？不是商谈下届大总统人选么？”霍克艾将疑问脱口而出后立刻意识到不妥，鞠躬致歉道，“抱歉，是属下僭越了。”

“谈了啊。”马斯坦显得略微咬牙切齿，“只不过这老狐狸什么都没告诉我。”

“也难怪……”霍克艾跟在马斯坦身旁快步走着，“军内部也只是传言古拉曼大总统即将卸任，但有关下一任人选完全没有定论，想必大总统阁下也在您与阿姆斯特朗中将之间犹豫不决吧。”

马斯坦沉默着皱起眉。

中央军部三位最高级别将领，其一为大总统古拉曼，另外两位则是同为中将的罗伊·马斯坦和奥利维亚·米拉·阿姆斯特朗。按惯例，现任大总统退休之后，继任必从二位最高军衔的中将里选出，而若是任何一位在古拉曼卸任之前升为上将，即为下任总统。

马斯坦思考着他在这场竞争中胜算几何——

论手握兵力，亚美斯多利斯最强军团东方兵团和北方兵团分别直接受管于他和阿姆斯特朗；

论财力物力，白手起家的马斯坦自然比不上世纪豪门阿姆斯特朗家，但新国皇帝姚麟至今与他往来甚好，艾尔利克兄弟、炼丹术、乃至整个国家炼金术师团队的研究力量也基本由他掌控；

至于军中威望……这可就是个比较微妙的问题了。

大总统办公室内的古拉曼走到窗边，习惯性摸了摸上翘的胡子，略带头疼地叹了口气。

总统办公桌的抽屉里有一份晋衔文书，从中将升至上将，已获总统签名盖章确认，只差一个日期和一个名字。

马斯坦还是阿姆斯特朗，古拉曼已经为此事考虑了将近两个月。

这两个人都太适合又太不适合当总统——

奥利维亚·米拉·阿姆斯特朗虽然是军队难得的有能将领，驻守北境十余年，军功赫赫，手下无数先进国防技术，无论是名号、实力还是个人品性都是一个军事国家总统的不二人选，可她是个女的。亚美斯多利斯一直是一个封闭专制的国家，校级以上都没几位女性，若非阿姆斯特朗家的特殊地位以及中将本人强悍的能力，她根本不可能成为北方军司令。虽然古拉曼觉得性别这个问题讲起来特别蠢，可他不得不考虑世俗成见对军心的影响。

至于另一个，罗伊·马斯坦，就更尴尬。太年轻了，四十岁都没到，在中央市甚至还没待满十年，就算他是阻止暴乱的英雄又怎么样，七年过去了，整个军上层被来来回回清洗了一遍，留下的人根本对历史的真相一无所知——国土炼成阵、人造人、金·布拉德雷的真实身份、这个国家的成立原因……更何况，马斯坦依然是伊修巴尔的罪人，不管他为伊修巴尔的重建付出多少心血，他都永远是罪人，所做的每件事在有心人眼里不是不择手段往上爬的表现就是愧疚所驱的补偿。过去犯下的血债是个无底黑洞，任何时候将罗伊·马斯坦吞噬殆尽都不奇怪。

“真头疼啊……”古拉曼自言自语道。

一抹金黄色突然出现在他的视野里，古拉曼朝楼下定睛一看，十几分钟前刚提到的“美女中将”正接受着门口看守兵最尊敬的军礼。

“唉……”年近八旬的老人无奈，“真是一个接着一个……”

中央司令部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正好让两位中将完美错过。

马斯坦一回到自己办公室便马不停蹄地翻起了资料——是霍克艾整理的会议大纲，主要内容包括今年国家炼金术师的报考情况和中央图书馆第一分馆的重建进度。

他突然瞪大眼睛。

“中佐！”马斯坦激动地叫嚷，“今年国家炼金术师报考有两个伊修巴尔人！”

“是。”霍克艾将咖啡放在实木桌上，浅笑着说，“中将这几年的努力终于有成效了。”

“新时代要来了。”马斯坦发出这句感慨的时候声线有他自己也未察觉的颤抖。

伊修巴尔歼灭战过去十几年，那一片荒凉的地方被血浸染，被风沙掩盖，终于有一天重见天日。当年在那里刻下血的印记的杀人机器国家炼金术师被派遣进行重建工作，刚到的时候每天都被一双双鲜红的眼睛惧怕、仇视，甚至出了几起国家炼金术师伤害事件。几年过去，伊修巴尔恢复得七七八八，棕皮肤红眼睛的子民们也不再整日流离失所，昔日家园再次变得欣欣向荣，没有经历过战争的孩子们甚至开始感谢那些手上曾沾满民族鲜血的国家炼金术师，而现在——

仇恨正式成为了过去式，伊修巴尔的人们开始愿意成为国家炼金术师！加入这个民族曾经最憎恨的军方团队！

“阿姆斯特朗大佐知道这件事了吗？”马斯坦问道。

“嗯，看到报考名单的时候我就拜托罗斯中尉告知大佐了。”霍克艾想到这件事还忍俊不禁，“之后罗斯中尉向我抱怨说快被肌肉闷死了。”

马斯坦哈哈大笑，说：“知道这件事最高兴的应该就是他了吧。”

霍克艾忽然站了个标准军姿，对马斯坦郑重地敬礼，道：“马斯坦中将，非常感谢您给予我们赎罪的机会。”

马斯坦愣了愣，随即笑着从位子上站起来。他走到霍克艾面前，伸手握住她敬着礼的手放到胸前，道：“没有你我也走不到这里。”

霍克艾的手并不像是个女人的手，不很光滑，还有好几个茧。近几年局势稳定太平，可她也从不疏于枪法训练，跟随马斯坦驻守伊修巴尔重建那段时间甚至会亲手去帮忙。军队里的粗糙生活和伊修巴尔干燥伤人的风沙把当年温润的美丽女子变成利落的军队中坚，马斯坦不知这是好是坏，可他很庆幸她一直陪在身边。

莉莎·霍克艾，从中尉变成中佐，从马斯坦唯二最重要的人变成了唯一最重要的人。俢兹死的时候是中佐，这让马斯坦莫名对这个军衔有微妙的心理阴影。现在他握着霍克艾的手，他想，他一定要带着这个女人去往他可以到达的每一个尽头。

“谢谢你，莉莎。”马斯坦说。

自认识以来马斯坦直呼她名字的机会屈指可数，霍克艾虽然觉得他们之间的羁绊已是言语无法表述之深刻，但突然这样被真诚地唤了名字还是让日常冷静的她红了脸。

霍克艾在马斯坦面前严厉干练得不像个女人，却也是在马斯坦面前温顺柔软得太像个女人。她想，她一定要跟着这个男人去往他想去的任何一个地方。

新的纪元就要来了。如果罗伊·马斯坦即将成为开创者，那莉莎·霍克艾就将是第一位见证者。

II. 被封印的火焰

与奥利维亚·米拉·阿姆斯特朗的晚餐在亚力克斯·路易·阿姆斯特朗的盛情难却之下被安排在了阿姆斯特朗代代相传的豪华宅邸，马斯坦还没停稳车便看到肌肉更加壮实的阿姆斯特朗弟弟像一座自带星光闪烁的高山一样热情地守在门口迎接贵宾。

“好久不见，马斯坦中将。”亚力克斯·阿姆斯特朗挺直腰背，敬礼，而后向霍克艾打招呼道，“中佐也是，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阿姆斯特朗大佐。”马斯坦笑道，“送上贵府的风信子收到了吗？”

“这……中将，非常抱歉。”阿姆斯特朗额上似乎滴下一滴冷汗，道，“那些花刚送来就被家姐命令烧了……”

马斯坦早料到这个结果，忽觉气势汹汹将花扔进火堆里的奥利维亚·阿姆斯特朗恍若昨日，心下好笑，便真的开心地笑了起来，或许这当中也带着点没有一到阿姆斯特朗宅邸就被女王大人轰出去的庆幸。

三人有说有笑地步入正厅，金发女人见状立刻狠狠瞪了自己弟弟一眼。亚力克斯立刻收声，外表上极具压迫感的肌肉男乖巧成了正被上级训话的新兵。

这么多年过去了，阿姆斯特朗家惟一的男丁对于大姐威压的反抗能力只减不增，见一次被嫌弃一次，这下和冰之女王一向鄙视的罗伊·马斯坦一同出现，遭受到的嫌弃呈指数级增长。

亚力克斯突然发现这餐饭来得过于不合时宜。

七年了，早就不再是因为立场相同就可以站到统一战线的环境，“敌人的敌人就是我的朋友”这句话的适用范围不断缩小，在和平年代，越是政治中心，越是风起云涌。罗伊·马斯坦最擅长玩弄权术，而奥利维亚·阿姆斯特朗最看不起政治操纵；常年浸染在中央市的野心家收起了火焰，专心致志靠笔和文件收拢各大政府部门，始终坚守北境的女将军却握紧了长剑，在不断加固的布里克斯要塞中一寸寸将邻国德拉库玛的虎视眈眈粉碎。以何治国、安得民心，真要让两位中将坐在同一张桌前讨论出个定数，怕是要先经历好一番针锋相对的鏖战——无论是动口还是动手。

都是为天下着想的国之栋梁，却再难有“合作”之说。

当今局势，政见不同，便是敌人。

更何况面前两位还是彼此坐上总统之位的唯一障碍。

亚力克斯想起大姐刚回府邸时一句轻描淡写的“马斯坦那家伙要来，准备一下”，猛地一阵寒意爬上脊柱。艾尔利克兄弟从新国回来的时候曾经教给他一个新词汇，发音不太好记，却是完美符合这一晚——

鸿门宴。

然而这似乎真的只是普普通通的一顿聚餐，四个军衔相差甚大的人坐在一起，相安无事，气氛平等。

马斯坦多次套近乎不成，被女王大人睨了几眼后乖乖安静切肉排。

嘴闲了，眼睛可不闲。他注意到壁炉边经年累月已不再清晰的炼成痕迹——

阿姆斯特朗宅邸，这个富丽堂皇的正厅，曾经被清空、被毁坏，坦克从这里开到中央市的街头，气势汹汹的布里克斯兵扛着冷枪和重炮沿着炼金术打通的地下通道横跨半个亚美斯多利斯对这个国家的核心政权进行武装反抗，他们中的很多人没能再回到湛蓝清澈的布里克斯晴空下。

北境的铜墙铁壁，那是一群永远警惕，准备着时刻出战的最优秀的士兵，他们用冷硬的拳头和鲜红的热血保护这片土地，习惯作战的他们不觉得把战车开上街道有什么奇怪，可是温暖的南部呢，无外敌侵扰担忧的东部呢，这生活富裕、安逸和平、政治力量有余军事力量却远远不足的中央市呢？

七年前的约定之日，大概是中央市的普通百姓一生唯一一次听见枪声。

彻底推翻国土炼成阵，亚美斯多利斯从灰烬中爬了出来，这个国家终于有了国家的样子，而不是狂妄之人用以取代上帝而准备着的“养料”。古拉曼大总统上任，军队大换血，国家有了正确的引导，一年比一年和平，一年比一年强大。

于是一年比一年见不得战争。

马斯坦自是有信心将和平和强大维持下去，甚至更上一层楼，而仅有的阻碍就是面前的金发女将军……

“怎么，马斯坦。”奥利维亚·阿姆斯特朗放下刀叉，单手托住下巴皮笑肉不笑地问，“在想怎么杀了我吗？”

“啊哈哈哈哈……中将真是爱开玩笑呢……”马斯坦的最后一道话音湮没在刀光剑影里。

唰啦——

枪口对着剑光，针尖对着麦芒。

“中将！”

“姐！”

霍克艾和亚力克斯的惊呼同时响起，前者下意识拔出枪对准了女将军的头，后者绷紧了肌肉进入应战状态却一时犹豫该将矛头对着谁。

“哦？几年没见，炼金术都忘光了吗？”奥利维亚对于马斯坦掏枪而非打响指的第一反应略有狐疑，出口却是完整的嗤笑。

“确实很久不用了。”马斯坦能清晰感到后背有冷汗滴下，用沉稳又严肃的语气表示投降，“说实话我的枪法也不行，比不上霍克艾中佐，也比不上您的剑。”

“霍克艾的子弹打中我之前，你早就人头落地了。”奥利维亚说。

“中将不觉得可惜么？”马斯坦问。

金发女人皱了皱眉。

“亚美斯多利斯需要我，也需要您，阿姆斯特朗中将。”

罗伊·马斯坦和以前不一样了。冰冻三尺里的硝烟生活让奥利维亚·阿姆斯特朗练出敏锐无比的识人眼光，她过去时常可惜为何一个光有野心的幼稚男人能吸引到一大批让她都心痒痒的优秀下属，现在她明白了。正是因为罗伊·马斯坦幼稚极了，才能那么大胆，才能让报效国家、保护群众的夸夸其谈一个一个成了真。他将血债一圈一圈地缠绕在自己身上，过于残酷的经历曾击碎他的灵魂，于是他一把火将一切烧了个干净，淬炼出一颗只向前看的烈焰雄心。

而现在，这个男人真的在想要背上整个国家往前走。

冰之女王眼角的余光注意到端着枪的莉莎·霍克艾，又瞄到自己那不成气候的软弱弟弟，无奈地发现果然成大事无法只靠一己之力。布里克斯流那样的以绝对力量服人终究会过时。

不过女王大人可不会随随便便把无奈放到脸上，提了提手臂让剑气直逼马斯坦的咽喉，说：“水火不容。”

“所以我才想问，”马斯坦竟是油头滑脑地笑了，“中将阁下打算什么时候回布里克斯？”

奥利维亚倒也没生气，反而问道：“为什么不是你回东方司令部？”

“如果东方更适合我，我自然会去。”马斯坦说，“但我总有一天会回到中央市。”

“呵，说的比唱的好听。”如此不屑着，奥利维亚却是收剑入鞘，仿佛二人的矛盾从来没有存在过。

鸿门宴就这样无波无澜地过去了，所有人的心中都有了答案。

马斯坦和霍克艾准备离开阿姆斯特朗宅邸的时候，奥利维亚没有送客，只是说：

“下个月升衔仪式，好好保住你的小命，马斯坦，文书上的名字不能改。”

中央市过于肮脏了，还是布里克斯山脉的空气清新。她想。

“您真是太胡来了！”

回马斯坦府的车上，霍克艾的惊魂未定化成一发言语子弹往马斯坦身上砸去。

“放心吧中佐，我心里有数。”马斯坦打着哈哈。

“您……！”霍克艾想反问他在一个战斗力比自己强不少的将军面前能有什么数，转念又觉得就算自己说了，这个男人也不会真的听进去。马斯坦只听得进他自己知道是对的话，所以他在她和爱德华的极力劝阻下放下了击杀恩维的手，所以他冒着失去她的风险拒绝进行人体炼成，但也就到此为止了。马斯坦的大胆是他理智的一部分。

霍克艾转而叹了口气，道：“封印了炼金术的您还是接受自己在战力上的无能比较好。”

年近四十的马斯坦仍旧容易对“无能”这个词反应过激，就像如今加上呆毛长度逼近一米八的爱德华依然一听“豆丁”就爆炸。

“我说中佐……”

嘭。

短暂却刺耳的枪响打在车里两人的耳膜上，车身危险地震动，坚硬的车门上被子弹钻出一个突兀的坑。突然杀气四起。

“中将！趴下——！”霍克艾尖叫。

嘭、嘭、哗啦——

碎裂的车窗玻璃砸到趴下的马斯坦背上，被特殊加固过的车在夜间小巷内极速漂移，轮胎滑动摩擦过地面的刺耳声响扎得他耳膜生疼。马斯坦一边低声咒骂一边熟练地掏出军用无线电报了自己的位置，而后抬起头来看霍克艾。

还好，她没事。

“三分钟之内给我带着人出现！”马斯坦对着无线电里的哈勃克大尉吼道。

“靠！就算我腿好了也跑不到这么快啊！五分钟！”哈勃克火急火燎地吼回来，“你可别死了！”

“有你这么和上司说话的吗？！”马斯坦暴躁地断了通讯。

枪声依旧与他们如影随形。

这不是罗伊·马斯坦第一次遇刺。

自从他升上中将，变成下一任大总统的有力竞争人选，他就被盯上了。那些人叫他“伊修巴尔的罪人”，叫他“焰之凶手”，他们将他所有的军功和成就称为“伪善”，一开始他们逼他离开中央政府来赎罪，后来他们非要他死才肯罢休。

他们中有至今无法原谅炼金术师的伊修巴尔人，还有很多不明真相的、被稍稍一鼓吹便化身正义使者的亚美斯多利斯人。

马斯坦认了这些没有道理的憎恨，他可以全盘接下，继续负重前行。他要活着，他会活得好好的，然后让那些人亲眼见到他把亚美斯多利斯变成一个更强大的国家。本应该是这样的。

然而现实却是他想重新戴上焰之炼金术师的手套，烤焦那些恐怖分子持枪的手——莉莎·霍克艾在上一次袭击中腰部中弹导致大出血，昏迷三天三夜才从鬼门关口回来。

那是自马斯坦封印焰之炼金术的能力起，他第一次迷茫。他的火焰是破坏的武器，伊修巴尔歼灭战开始他无数次在举起手的时候犹豫，他一个响指能带走不知道多少条生命，他才明白为什么老师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都不愿意将焰之炼金术的精髓教给他。

因为那是杀人的技巧。

所以马斯坦把自己的能力封印了起来，他面前的是和平向上的国家，不需要他再次变回饮血的人形武器，他不想在火光中回忆起战争，他不能用杀人的技巧对着自己的国民。

“您的决定是正确的。”莉莎·霍克艾对他说。

于是罗伊·马斯坦封印了火焰，他还以为这是通往和平的必经之路，可现实给他迎头痛击——封印了炼金术的他连最重要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车胎被流弹击中爆了个干脆，马斯坦在端着机枪的霍克艾一阵扫射的掩护下躲进胡同。

霍克艾浑身紧绷着贴到墙根，深吸一口气道：“八个人，离我们二十步。”

马斯坦紧紧咬着后牙，他摊开双手，盯着那上面的纹路看。他见过真理，他只要双手合十，一个响指过去，敌方灰飞烟灭。

“中佐……”

“不可以！”

霍克艾严令制止了马斯坦未成形的想法，马斯坦被这声呵斥搞得有点懵，刹那间以为霍克艾是获得了什么读心或是预知的能力。

读心能力她确实有，马斯坦飞快地想，她可以读他的心。

他压着嗓子从喉间发出一声笑，掏出怀里的手枪，道：“明明是我自己定的规矩……”

“焰之炼金术不可以对着国民用。”霍克艾接上了他的话。

“所以，中佐。”马斯坦异常严肃地命令道，“不许死。”

“我的实力足够在援兵到来之前撑完两分钟。”霍克艾说。

“不，中佐你掩护。”马斯坦双手合十地击掌，“不得不说，钢的能力在这种时候就是有用。”

敌人的脚步声近在咫尺，霍克艾下意识探出身连开数枪，马斯坦蹲下身，浅蓝色的炼成反应在地上闪出好几道雷电般的光芒，水泥变成灰黑的拳头朝那几个暴徒冲去，对方反应不及，被狠狠推到十米开外。

马斯坦皱起眉头。有什么不对劲！

他炼成的石拳突然分成好几束，像是软化了一样变成弯曲的条状直直追上见势不妙准备逃跑的袭击小队，没等马斯坦消化眼前的突变，八个人已全部被石头筑成的绳索捆得一动不能动。

“当了官身手变得很迟钝嘛。”有声音从马斯坦的头顶传来，“大佐！”

马斯坦怔怔抬头，月光下金色头发的青年提着旅行箱站在二层高的平房上，张扬地笑。

“钢？！”马斯坦迅速接受事实，而后快速纠正道，“我现在是中将。”

“我现在也不是国家炼金术师了。”爱德华从房顶一跃而下，说，“大佐。”

“你这人……”马斯坦无语。

“你们倒是关心一下真正在干活的人呀！”不远处一个比爱德华清亮许多的声音略带不满地说。

阿尔冯斯这才收起了炼成姿势，蓝白的光还在他脚下的地面闪烁。

“哈，我差点都要忘了，爱德华君。”马斯坦调侃道，“你已经不会炼金术了。”

他们都已经成长到，可以拿过去的事来开玩笑了啊。

爱德华不屑地哼哼，说：“我没有炼金术也比无能大佐能打。”

“……是中将！”马斯坦怒道。

“好了好了，你们是小孩子吗……”霍克艾笑着，对两兄弟说，“欢迎回来，爱德华君，阿尔冯斯君。”

“哦！中佐！好久不见！”爱德华打招呼道。

一旁的马斯坦忿忿不平地想：为什么中佐是中佐，他还是多年前的大佐。

“你们怎么这么晚了会在这里？”霍克艾问道。

“我们往大佐家走的时候听到这里有枪声，就赶过来了。”阿尔冯斯解释道。

“往我家走？”马斯坦问。

“辞了国家炼金术师之后没有免费旅馆住了，正好中将家不是比较大嘛！”爱德华灿烂一笑。

等到哈勃克带着人处理完现场的烂摊子，一群人又老朋友见面寒暄几句之后，艾尔利克兄弟到达马斯坦府已是深夜。

客厅沙发面对面坐着两个男人，马斯坦翻着兄弟两个从遥远的国度带回来的资料，爱德华缓缓擦拭着左腿的机械铠。

“确实有用。”马斯坦合上资料，“辛苦你们。”

“我是不是又长高了……？”爱德华伸直两条腿，仔细比较右腿和机械铠。

“加上呆毛你都比我高了，还想怎样。”马斯坦道。

“不加呆毛都比你高。”爱德华认真反驳。

马斯坦定定看了爱德华两眼，突然发出长辈一样的感慨：“钢，你真是长大了。”

“我不仅长大了，”爱德华话里有话，“我还结婚了。”

“你还想说你连小孩都有了吗？”马斯坦说。

“是啊！人类最大的奇迹，人造出了人。”爱德华从衬衫口袋里掏出一张全家福，上面有他、有温莉、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可爱的小娃，他将照片递到马斯坦面前，得意道，“可爱吧！”

爱德华这个晒娃的举动让两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一个老朋友，于是他们都愣了。

捏着照片的手往下垂了垂，收了回去。

“我们明天打算去拜访格蕾西亚家。”爱德华说。

“嗯。”马斯坦应道。

“爱丽莎说要向温莉学机械铠呢，哈哈……”

“嗯。”

“大佐……你……”

“都过去了。”马斯坦靠上沙发背，捏了捏鼻梁骨，“但我有时候还是会想，要是那家伙也在就好了。”

爱德华沉默。

如果俢兹还在的话，或许马斯坦通往国家之首的路不会那么坎坷。

如果俢兹还在的话……

“中将。”爱德华开口道，“你一定要当上大总统。”

马斯坦笑了，他说：“那是当然。”

两个男人便又沉默下来，沉默地喝茶。

“哥？”刚洗完澡脖子上还挂着毛巾的阿尔冯斯出现在客厅外，“你们在聊什么？”

“哦，阿尔。”爱德华应道，“在说大佐什么时候能变成大总统。”

“啊！说到这个！”阿尔冯斯小步跑到沙发边，在他哥旁边坐下，严肃地问道，“马斯坦中将打算什么时候和霍克艾中佐结婚呢？”

一口茶从马斯坦嘴里喷了出来。

“哈？！”马斯坦夸张地说。

“哈？！你不会还没想过吧！”阿尔冯斯不可置信，又说，“哥哥都结婚了！”

“喂！我是什么反面教材吗？！”爱德华表示抗议。

“你是。”阿尔冯斯挥了挥手示意他哥别烦，再对上马斯坦的时候语气有些责怪，“你们都要四十岁了！霍克艾中佐在你身边这么久，麻烦中将负点责！”

这对马斯坦来说几乎是个全新的话题，“结婚”也是一个和他生活毫无干系的词，“负责”倒是时常出现在他脑子里——对国家负责、对他需要保护的负责。

但他不曾想过要对莉莎·霍克艾负责。她并不需要他负责，他们不是那样的关系。

那他们是什么样的关系呢？这个马斯坦也答不上来。

他们在一起太久了，她是他最重要的人，他也是她最重要的人。或许这会需要婚姻来证明吗？

说到底为什么要结婚呢，因为爱吗。罗伊·马斯坦想，他确实爱莉莎·霍克艾，但若要是真的娶了她……

马斯坦脑补了霍克艾穿婚纱的样子。

“喂，混蛋大佐。”爱德华道，“你脸红了。”

马斯坦觉得丢脸极了。他一奔四的男人，竟然被俩二十几岁的小青年给催婚了。

结婚吗……

似乎是可以考虑考虑这个选项。

或许等他升完上将再说吧。

III. 并肩

一年后。

亚美斯多利斯中央司令部，大总统办公室。

莉莎·霍克艾将热水倒入茶壶，看着无色的液体一点一点被茶叶晕染成好看的棕红色。红茶被倒入精致的茶杯时，她想起一些以前的事。

一模一样的地点，一模一样的身份，甚至是一模一样的泡茶的姿势。

霍克艾端着茶走到总统办公桌旁的时候，马斯坦正摸着下巴研究他国的法律。法典、法院、法官……全都是对亚美斯多利斯来说崭新的概念。

果然还是不一样了。霍克艾忽地觉得很满足很欣慰。上次她站在这里为大总统泡茶的时候她很害怕，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在下一刻就命丧黄泉，也不知道窗边的独眼老人会将这个国家怎么样。人造人曾经让她以为罗伊·马斯坦死了，那种恐惧的阴影其实一直笼罩着她，只是霍克艾坚强到她的害怕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甚至套出过一点金·布拉德雷的真心话。现在却不一样了，大总统之位上终于坐着她最想见到的人。

马斯坦接过霍克艾端来的茶，抬头想道声谢却发现霍克艾笑得开心，便问道：“怎么了？”

“我想起一些事。”霍克艾说，“会打扰您工作吗？”

“没事，我正好休息一下。”马斯坦道。

“上次在大总统办公室泡茶，我面前的是金·布拉德雷。”霍克艾道，“他是一个可怜的人，没有父母、没有名字，名誉、地位、甚至家人，他一辈子的所有都被完全安排和控制，只有妻子，只有布拉德雷夫人是他自己选的。”

马斯坦有一瞬的恍神，他想起一年前某个令他抓狂的晚上，艾尔利克兄弟轮番对他进行洗脑教育。

霍克艾没觉察到男人已经心猿意马，继续说着：“我听说布拉德雷没给夫人留任何遗言……夫人到现在也不清楚丈夫的真面目，但她坚持下来了，塞利姆也被她培养成一个善良的孩子。”

“王的妻子自然有其相称的素质。”霍克艾不无感慨地说，“如果是能吸引到夫人的人，想必也确实有王的素质吧。但过去的拉斯和普莱德也只是模仿人类家庭扮家家酒，最终坚强活下来的只有夫人，只有真正的人类。”

“阁下，”霍克艾望着马斯坦，“你会让人类更好的吧？”

“我会的。”马斯坦做出比某句“我愿意”更有重量的承诺，霍克艾的话让他想立刻马上将建立法律系统提上议程。

他才快四十岁，比金·布拉德雷当上总统之时还要年轻，他还有大把的时间继续改造这个国家，让它茁壮成长、生生不息。

马斯坦无比深刻地意识到他比过去的任何瞬间都更需要霍克艾站在他身边。

王的妻子自然有其相称的素质，而王也要配得上他选定的了不起的女人。马斯坦不想当王，王是需要人民来保护的，而姚麟说的对，无民则无王，所以马斯坦不要坐享万众敬仰，他要站在国家的顶端，保护其下所有的人。为此，他不需要一个“王的妻子”，他需要的是一个与他并肩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