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小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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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本宣

肆. 我想你要走了（6）

 

院生毕业典礼前你回国过年，走在国际航班到达大厅，周围是熙熙攘攘的春节亲人团圆现场，抬头是恭贺新年的大红色装饰，一片喜气和热闹中你却只觉得物是人非。

三年前的你有妈妈第一时间给的拥抱，还有愣头愣脑跑来接机的叶秋替你拿行李；两年前的你独揽全天下的甜蜜，叶秋拉着你匆匆忙忙地，只为找一个没人注意的地方肆无忌惮地讨要见面吻。如今你却只身疲惫地穿过人来人往，例行公事似地给家里和叶秋报告顺利抵达的消息。

先回复的是妈妈：见到你爸没？

你：他路上堵了一会儿，估计快到了

妈妈：小秋和他一起去吗？

你：叶秋好像年前还有最后一点工作，我们今天不见面

妈妈：唉，除夕还加班

你：甲方是欧洲公司，他们不过农历春节

妈妈：和你爸汇合了说一声

你：嗯

几句话讲完还是没收到叶秋的回信，倒是爸爸先来了，给你报了个车位号。

这似乎是爸爸第一次开车来接你，以往这件事都是妈妈做的，可自车祸后你们父女都怕了，用妈妈的话来说叫做“神经兮兮”，可尽管嘴上这么念着，她还是乖乖服从了再也不许握方向盘的安排。

和父亲碰头后你们开车上了漫漫拥堵路，你给妈妈汇报了要比预计时间晚到后顺手刷了几条新闻，春运统计啦春节档电影宣传啦还有各种商家拜年和促销。你订阅的电竞板块也有更新，整理了假期后职业联赛的看点和各家冬令转会的消息，特别提了句挑战赛，你第一眼看到愣是没能立刻反应过来那是什么，见到随之出现的“嘉世”二字才恍然，对哦，叶修已经不在嘉世了，嘉世甚至被淘汰出了职业赛队，闲不住的叶修折腾了一年组了支网吧队正打算靠一个你从没关注过甚至听说过的荣耀挑战赛回归职业赛场。

真的，物是人非啊。明明也才这么几年罢了。

“前方道路拥堵，预计行驶时间十七分钟。”导航冷漠地播送道。

“这车一动不动……”爸爸叹道，转过头问你，“闺女饿吗？”

“飞机上有吃的。”你说。

父亲想了想，似乎是在找话题，道：“毕业典礼什么时候？”

“三月份。”

“结束了就可以回家了。”

“这个我还不太清楚……”

父亲微微皱眉，问：“又不回来了？”

这话题你还没来得及和父母讨论，开口的方式也没想好，便只能说：“不是不回来，我前辈给介绍了一个原画师的工作，这个机会特别好，我不想浪费。”

“什么工作我怎么听也没听过？”

“就是动画原画师，要在日本电视上播的。”

“动画片？你不是想画漫画吗？”

“长期发展还是漫画，但我一个新人能拿到这样的机会很不容易，而且当原画师对锻炼分镜很有帮助的……唉我说了老爸也不懂啦！”

“不会做很久的吧？”父亲问道。

“不久，一季的电视动画，制作周期是一年。”你说。

“一年还可以……工资呢？”

“工资还可以的。”

“那蛮好的。”父亲点点头。他是个很少过问女儿生活的爸爸，原则是只要你开心就成，能回家更好，当时你说要在日本多留两年读个文凭他也没多话，只是为人父都有个通病——特别警惕女儿的男朋友，对于外婆葬礼那天突然出现的叶修是，对于家长都很满意的叶秋也是，顺口便问了句：“和小秋商量好了？”

你一时语塞，支支吾吾：“这个……还没有……”

“那你抓紧，快点和他说一下。”父亲道，“我看你妈妈已经急着要给你办结婚的事了，唉我是觉得还早，小青年先奋斗几年挺好的，我看他也忙得脚不沾地，你和他商量商量怎么安排时间。”

“爸……”你不自觉地捏紧手心，迟疑着是否要开这个口。

“诶？”

试一试吧，先和爸爸说，他已经算是最好讲话的了……

“我不想结婚。”你说。

没想到爸爸听了倒也不怎么惊讶，道：“正常。现在年轻人有几个想那么快结婚的，所以我说这事儿还得好好计划才成。”

“不是的……”

“那是什么？”

“……”

说不出口。说不出口啊……

手机震了一下短暂地拯救了你焦灼的心情，可你一低头，一股冲动就让你无比坚定了。

叶秋对于你时隔一年的回国只应了一个字：好。

于是你对父亲坦言：“我不喜欢叶秋了。”

 

学姐说的对——就算没有遇到困难，感情还是会被用完。更何况你和叶秋遇到了困难，很多、很多困难，而你们从来都没有，或者说没能，好好地去解决其中的任何一个。马后炮般的感悟。你后悔过为什么不早点正视那些问题而非要等到两个人都被耗死才不得不放弃，为了这个感悟你哭了一整夜，你因为对叶秋的感情消耗地太快而对方似乎也是一样而不甘，不甘完了又悲哀，最后你唾弃自己的狭隘和愚蠢。任何一种感情强烈起来都能蒙蔽双眼，愤恨、悲伤、爱。当初爱得太用力于是提前透支了未来。是永远遇不上真爱还是因为能力不足而最后和真爱走不到一起，你不知道哪个才更惨。

回家路上爸爸沉着脸没再找你搭话，而你的思绪兜兜转转，竟是回想起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那天叶秋心情不好，刚结束了连轴转的工作他没能松口气，带他入行的咨询经理就病倒了，胃溃疡发作，很严重，离胃出血就差一点。叶秋普通状态下冷静又睿智，但要碰到关系比较近的人出事他容易团团转，在人前不表现，一换到亲密的人面前本性就暴露无遗，一连给你发了十七八条消息倾吐，又是担心两周后的新项目经理上不了又是站在一个朋友的角度担心不已，你好声好气安慰顺毛，完全没效果也不见得，只是这效果无法肉眼观察到。什么方法你都试了，叫他做点别的事转移一下注意力，告诉他一定没有问题并加上一排爱心，试图说点轻松的话调节气氛，又上微博找可爱的图和段子发给他看。

可是叶秋这样回复：

抱歉我真的很担心经理，实在不是能讲笑的心情。

霎时你觉得一杯冰水从头顶的穴位灌进脑子，心冷到发抖。

其实你可以理解他的，你应该理解他的，只是你突然记起曾经你也重病过，高烧不退的流感，一个人昏沉着脑袋孤零零地去医院吊针，告诉叶秋的时候他明显是担心的，起码字里行间透露出的是那样，可他那天晚上按约定去参加完大学同学会后发在朋友圈的照片里，他笑得好开心。你等了一晚上，他终于肯给你发一句不咸不淡的“烧退了吗？”

你想当一个善解人意的女朋友，所以从理智上来说你不希望因为自己生了病而影响到叶秋的正常生活，可当他的上司兼好朋友生了病，却影响了你们之间的正常相处。

爸爸开车很稳，但无奈实在太堵，往前挪一点便要刹车，你在这样停停走走的节奏里犯了困，神经也脆弱下来，回忆着回忆着忽地感觉好委屈。总是离自己近的人才比较好关心，所以他高兴地去同学会而不会时时挂念着你，所以他担心胃溃疡的上司而将负面情绪宣泄给你。叶秋只是个普通人，他处理不好那么多事的，你要体谅、要宽容。

可你也只是个普通人啊。

 

热热闹闹和一大家族吃了年夜饭，到了家妈妈终于忍不住，问你：“有心事啊？”

“有事坐下说。”还在玄关脱鞋的爸爸插嘴道。

“没关系啦爸。”你有气无力地笑笑，道，“总要说的。”

于是你将改变决定，计划再在日本留一年的想法告诉了妈妈，以及——

“我不想和叶秋在一起了。”你说。

妈妈先前还听得万分理解与支持，听到这句终于丧下脸，嘴唇抿成两端朝下的弧线，眉头揪住又松开，眯了眯眼睛让眼眶上的微红褪下去，深深叹了一口气。

“我的女儿啊……”妈妈摸了摸你的头发，“辛苦你了……”

你捂住下半张脸猛吞了一口口水才把到喉间的哽咽压制住，问：“妈……你不怪我到谈婚论嫁的时候突然反悔吗……”

“反悔哪有突然的，而且你我能不知道吗。”妈妈说，“这几年真是太辛苦了，家里出那么多事，还穷，生活费都要你自己赚，早几年我还不同意你自由恋爱……唉……小秋吧我也知道，教养好，但是在亲近的人面前容易孩子气，在最该好好珍惜的人面前反而松懈了……唉……也不懂疼女朋友，他那么喜欢你，你一定不舍得对他发脾气吧。”

你抓了张抽纸把眼泪擦掉，说：“叶秋特别好，但是，但是我太累了……”

“我知道……我知道……”妈妈说，“累了就休息吧，去做你想做的事，别心里负担很重地老想着自己应该怎样怎样了。”

“好……”

“别的我也不多问了，就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万一小秋还是很喜欢你，想和你结婚呢？”

你苦涩地干笑两下，说：“他不会的。”

 

你和叶秋约好第二天看电影，看完去你们最喜欢的西餐厅吃意面，你给他发新年快乐和明天见，他回了一模一样的话。你们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和对方说过晚安了。

你失眠了。你在又一个除夕夜失眠了。

你在想怎么提分手，或者等叶秋主动提分手。

你在想为什么你们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爱意怎么会凭空消失，可它就这样凭空消失了，你没有理由怪罪生活，只是爱太调皮，想走便走了。明明一年多以前它还在的，它让你的眼里只有叶秋，也让你拼了命地要和他在一起，就像好久好久以前，它让你追着一个虚构出来的叶修奔跑。

意识到不爱了和想要分手属于两个时刻。

那天你早起成功，心情好得很，给自己做了一顿美美的早饭就开工画画，直到被一个来电打断。叶秋问你怎么一早上没消息是不是又睡过头，你才惊觉一直以来自己的习惯都是一醒来就给叶秋发早安，而这天你忘得一干二净竟也没有感到任何违和。你挂了电话后陷入恐慌：你不喜欢叶秋了吗？这问题太难回答了，于是你假想，如果叶秋不喜欢你了呢？当你意识到就算叶秋不喜欢你了你也只是觉得有点可惜却不会感到难过的时候，你就知道你已经不爱了。

可你们仍然可以在一起呀。你们之间有长达十几年的友情，甚至都能有点亲情了，暂时失去爱情的话，再慢慢培养就好。只是你没有那么多力气去维持一段没有爱意的关系了。

前辈介绍的原画师工作你和叶秋提过，拿到这个机会你的第一反应就是告诉他。

“这个机会超级好，可我好怕我画不好哦……”你说。

“画不好会怎么样？”叶秋问。

“画不好就惨了呀，不仅影响我的工作，连介绍我进去的前辈风评也会受影响的，而且还会拖慢制作进度……”

“那我觉得你还是再考虑一下。”他说。

“我已经答应前辈了诶……”

“和她说一下，道个歉，就说考虑再三还是觉得目前能力不足。”叶秋提议道。

“我……能力不足……？”你有点发懵。

“你不是说怕自己画不好嘛。”

“我是担心我发挥失常，前辈也把我的作品拿去给制作组看了，他们都通过了。”

“唉我说这话你不要生气……”叶秋道，“有的时候你心态容易不好，很影响水平的，要是你能有在状态不好的情况下也能把工作按要求完成的能力那倒也行……”

你如叶秋预知的生气了，说：“你还是在说我能力不足。”

“因为你从来没参加过动画制作啊……要是被要求返工你又不开心了怎么办。”他说。

这句话太刺耳了。你想叶秋绝不是听上去那样刻薄的意思，可本就缺乏自信的你听了这样的话只能理解为他是在质疑你的能力，甚至还嫌你情绪低落的时候烦。你想发作可你忍住了。多少次你都忍住了，所以这次也不例外。成年人不会冲动地把话说出口。

那次后来叶秋还是发消息来道歉，说自己讲话欠考虑让你郁闷了，你说没关系。三个字发送过去你发觉并不是那样的，你不想原谅叶秋了。类似的事发生过不止一次，数也数不清了，从前你总是轻易地原谅他是因为你喜欢他，你不舍的怪他，可你现在不喜欢他了。你不想原谅叶秋了。生了一晚上气第二天起床头疼欲裂，你坐起上半身没几秒又倒回被子里，疲惫感倏地排山倒海而来，你倏地便垮了。

所以你想，算啦，分手吧。

叶秋依旧那么好，可他已经不是一个对你来说好的男朋友了，同样，你也不是对他来说好的女朋友。

这么多年，是你该感谢他，感谢的方式是离开。

 

初一下午你和叶秋见了面，你清楚地看见他没有过去见到你时笑得开心了。电影你也没好好看，总是三心二意地胡思乱想着，身侧的叶秋坐得端端正正，不再像以前那样想方设法来牵你的手。

散场后你们往西餐厅的方向走，你犹豫再三叫住了叶秋，道：“我不太饿，我们去喝奶茶吧，二楼的店有位子，我有话和你说。”

叶秋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浅浅地笑了，说：“好啊。”

你在排队等奶茶的十五分钟里不断打腹稿，写了删删了写，可惜半天没个结果，拿着饮料坐到叶秋对面的时候尴尬极了。

“叶秋……”你低头盯着杯盖，食指沿着隔热杯托来来回回，踌躇地开口道，“我说的事情……呃……就是我们……我们……”

“我们分手吧。”叶秋说。

你惊愕地抬头，入眼是还算得上平静的叶秋。

他接着道：“去年过年的时候家里叫我考虑结婚的时候我就有点犹豫，我们这一年……相处得也不是太开心，我自己也想了很久，我还是过不了我哥的坎。”

叶秋这段话的语气就像是棒读，你心酸地想原来他今天是带着分手理由来的，可比你准备得要充分得多。酸完了又心疼，叶秋终究是温柔的，笨拙却无比的温柔，他知道你说不出口，所以这个坏人由他来当。

“真的很对不起……”叶秋说，“我已经想不起我当初喜欢你的理由了……”

“别道歉……！”你说道，“你没错！”

“我说错了很多话。”叶秋轻叹。

“不是你一个人的错……唉……我们不要怪自己了好不好……”你说着说着便觉得有眼泪要跑出来，揉了揉眼睛又说，“我们可能……真的不太适合吧……”

你低垂的视线注意到叶秋放在桌面上的手慢慢握成了拳。

苦情歌里唱得没错，原来人真的会走着走着就散了。你还记得他一切的好，可你没办法和他在一起了。

“叶秋，我还有件事想问你。”

“嗯？”

“我曾经让你快乐过吗？”

叶秋笑了，特别好看的笑。

“曾经最让我快乐的就是你。”他说。

 

 

 

TBC.

 

一点瞎比比：

这章是我个人经历改编，主要是“离得近才比较好关系”和对能力的质疑那两个地方。就……我写的吵架和分手，十有八九都是个人经历改编……甜蜜蜜倒是我空想的……

前几天确实和大叔闹掰了，我也确实和女主一样累了，不过我们还喜欢彼此，加上我家小区隔壁的医院里住了好几个肺炎感染者，有一个之前还逃出来过，我有点紧张，就不想和大叔继续闹了。

这章我自以为写得最好的是妈妈的那段话。那是我曾经希望过我妈能对我说的话，不过我妈是个大大咧咧又开朗的性格，不会处理负面情绪，所以她只到叹气那里就结束了，接下去的话我自己对自己讲。

这一阵子特别感谢姑娘们对我的包容和安慰，伤心的话题就不说啦，这文还差两章就完结，想想和老叶怎么搞吧~

么么！